张大爷还要赶车，目视前方并没有发现陆老太太说话时的表情。

  他呵呵笑了笑，“难不成也是找林医生看病的？林医生的医术那十里八乡的人就没有人不说好的。”

  老太太不悦地哼了一声，“不看病就不能找她啦？”

  张大爷察觉到她好像生气了，赶紧说了声：“能，能。”

  闭嘴后便没有了下文。

  磨盘屯大队医务所里

  林清颜吃过饭和林婆婆刚来到这里就来了一对求诊的夫妻。

  他们是本村的姜铁柱和吴翠英，两人都是三十来岁，因为长期在地里劳作，两人的脸都晒得很黑，而吴翠英的脸色还有些发黄。

  “林医生。”

  “大哥，嫂子，你们先坐。”林清颜年指着自己对面的两把椅子说。

  等他们坐好后，林清颜问他们：“大哥，嫂子，你们两个谁要看病？”

  两个人立即相互看了一眼，好似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姜铁柱支支吾吾先开了口。

  “我，我媳妇儿要看病。”他手指了指吴翠英。

  林清颜无语，还不如让吴翠英自己直接说呢。

  她看向吴翠英，“嫂子，说一下你哪里不舒服吧。”

  可吴翠英又犯了难，再次看向姜铁柱。

  姜铁柱道：“翠英，你有啥话就直接跟林医生说吧。”

  “是呀，嫂子，有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你们放心，来这里看病的病人，我都会帮他们保密，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你们的病情。”

  “是，是，是。”吴翠英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于说了出来：“林医生，我想要个男孩儿，请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林清颜听了她的话倒没有多惊讶，之前每隔几天就会有不孕的妇女上门找她看病，请她帮她们怀上孩子，甚至还有特别要求孩子性别的。

  “嫂子，你先把具体情况说一说。”

  “好，我说。林医生，我怀孕了。”

  她目光有些呆滞，说一句话就要停顿一下，定定的看着林清颜。

  “好，接着说。”

  “我，我怀孕了，可是我想要个男孩儿。”

  林清颜进一步明白了，这两口子是想让她把吴翠英肚子里的孩子变成男孩儿吧。

  之前就有过这样的例子。

  有个邻村妇女因为家里女孩太多，一直生不了男孩，这次一发现自己怀孕就来找她，让她把自己肚子里的女孩变成男孩。

  她告诉那个妇女，女人一旦怀孕，里面孩子的性别就是定型的，人为不能改变，并且孩子还没生出来，不能确定里面的孩子一定就是女孩儿。

  就是前几天那个妇女才生产，结果生出来的是个男孩儿。

  还专门过来感谢她呢。

  因为那时候他们打算如果林清颜看不了，他们就把那个孩子打掉了，后来听了林清颜的话没有打，就真的有了儿子。

  “林医生，我们家已经有四个闺女了，一个儿子都没有。我婆婆骂我肚子里没长生儿子的那挂肠子，祝你们都有儿子，他们看不起我，我和我男人在那个家里根本没有地位。

  我估计我这胎怀的又是闺女，林医生，我求你帮我把这个女儿变成儿子。林医生，你医术高明是咱们这里远近有名的神医，你一定能帮我办到，是不是？”

  林清颜却对她摇摇头，“嫂子，可能我接下来的话，你很不愿意听到，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没想到她刚说出来，吴翠英就立即激动的不成样子了。

  腾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林医生，你是不是不想帮我？你可是神呀，连京市的医生都治不好的病，你都能治好。还有什么病，是你治不好的吗？”

  林清颜看得出，他为了要儿子已经疯魔了。

  “嫂子，你冷静一下，坐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

  “不不不。我冷静不下来，除非你答应我帮我把女儿变成儿子。”

  “嫂子，孩子还在你肚子里边，你不能确定他一定就是女儿啊，万一他是个儿子呢？”

  吴翠英听到她的话，立即愣了一下，眼珠子胡乱转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她又摇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已经生了四个闺女，我婆婆都说我生不出男孩，我这个一定还是女孩儿。林医生，人家都说医生救死扶伤，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生孩子就不想帮我？”

  “不是的，嫂子，是我根本没有给孩子换性别的本事。别说是我，换作天底下的任何一个医生都做不到这个。因为人的性别，一旦确定就无法再改变了。”

  当然不会把变性手术的事说出来，那是后世才有的手术，现在的医疗水平还达不到。

  况且变性手术大多是男变女，少数女变男，并且女变男的难度比男变女要大得多，也无法在母亲的肚子里进行，必须等成年以后才可以。

  吴翠英和姜铁柱要男孩子是为了传宗接代，女性变成男性化，也不会具备男性的生育能力。

  吴翠英还是不信：“林医生，是不是因为很麻烦，所以你不想帮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能把它换成男孩，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们两口子在那个家里面都抬不起头来，而我也是最被他们嘲笑的那个。

  人家家里都有男孩，能传宗接代，能当壮劳力。我们家铁柱却没有后，以后等我们老了，连个顶门立户的人都没有，这让我们可怎么办啊？”

  “嫂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种事不能着急，你听我说，你肚子里的不一定就是个女孩儿，生男生女不是任何人能决定和控制的。女人的身体构造都一样，并不是你肚子里没长生儿子的那挂肠子。”

  吴翠英又想了想，好似有些领悟，可是她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大嚷大叫。

  “不行不行。我已经生了四个闺女了，要是这个还是闺女，我就没法活了，林医生，你没有嫁人，没生过孩子，你不懂我的苦楚。我一定要他是个儿子！一定要是个儿子才行！”

  林清颜叹口气。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种思想早就在国人心里根深蒂固了，即使是在男女比例严重不协调的现代，妇女在社会上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人们更加重视生女了，但每个家庭必须有儿子，有儿才算有根的观念依旧顽固。

  何况又是在落后于现代很多的七零年代。

  在农村，男孩不仅是家里延续香火的关键，还是家里的重要劳动力，且肩负着保护家人给予家人生活物质的重要责任。

  如果哪个家庭里没有男孩儿就很容易受到外面人的欺负。

  林清颜好说歹说见吴翠英都不听自己的，便嘱咐姜铁柱，“大哥，生男生女真的不是任何人能够决定的。你劝劝嫂子吧，让她想开点，耐心地等一等，或许这胎就能生出儿子呢。”

  哪知姜铁柱居然对她摆起了脸色。

  “林医生，你不用让我劝翠英，你就跟我说，你能不能给翠英看吧。”

  “我看不了。”

  “那行！”

  姜铁柱这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里面充斥着恼怒和愤怒，好像林清颜是故意不给他媳妇看病一样。

  林清颜也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仇视。

  夫妻两个都不是开明的人。

  姜铁柱拉了下吴翠英，酸溜溜道：“走吧。人家林医生说看不了。人家给别人再难的病都能看，就你的看不了。她不看拉倒，咱们再去找别人。”

  林清颜知道跟这种蛮横人讲理是讲不通的，便也冷下了脸来。

  “随你怎么说吧，我对待我的每一个病人都是一样的。我最希望的就是治好他们，可我也不是神仙，什么都能做得到。”

  大概是姜铁柱的话，进一步激发了吴翠英心里的不满。

  她也对着林清颜冷冷道，“铁柱，我看他就是不想管咱们的事儿。呸，还咱们大队里的村医呢，村民有病，她也不给治。我看还是尽早别干了。”

  “我干不干不是你能说了算，你们不是要找别人去治吗？去找吧，我看看谁能给你转胎。”

  姜铁柱和吴翠英都气哄哄的，姜铁柱握了握拳头，又把拳头挥到林清颜眼前，面容凶狠的威胁林清颜：“你就说你给不给我媳妇儿治。”

  “我治不了，你们另寻名医吧。”

  “你。”

  姜铁柱的拳头还没逼近林清颜，就被林清颜抬手挥开了，并把他往后推出了两米多远。

  “你想在这里撒野，门儿都没有。”

  随即林婆婆走过来，抓住姜铁柱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门口并丢了出去。

  回来后，把吴翠英也扯了出去。

  两口子气的在门口叫嚣：

  “呸，什么神医？有病不给治，你不配当医生。”

  “我看她根本就没什么医术，都是瞎忽悠人的，咱们以后再也不找他看病了，让咱家里人也别找她看病。”

  张大爷在村口停下牛车，陆老太太和沈梦雅都下了车。

  她们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林清颜，只能询问张大爷。

  沈梦雅对张大爷的态度还好一点，“大爷，你能告诉我们林医生在哪儿吗？”

  “她白天会在医务所里，你们去那儿找她吧。医务所就在前面，距离大队部不远。”

  “好的，谢谢大爷。”

  张大爷交代完就赶着牛车走了，他的牛车其实正好路过医务所，可他就是不愿意拉那两个人，尤其是那个臭老太太。

  他到了医务所门口，把牛车停下来，赶紧进去找林清颜：“林医生啊，待会儿有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姑娘要来找你，她们不是来看病的，我看着不像有好事啊。”

  “老太太和年轻姑娘。”

  林清颜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并没有这样的组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先看看这俩人找她要做什么吧。

  “谢谢你了，大爷。”

  “没啥。”张大爷摆摆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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