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王在路上告诉她，如今的仁远伯府，已经只剩下她们这一房。

除了邱黎母女几个，二房三房的人都被牵连进私盐案中，收押待审。

进入伯府之后，整个伯府果然安静得让人觉得不习惯，而且从前东西府中间的小门和隔墙已经全部拆掉了。

“你们是何时回来的？”

闻芮宁无聊地甩着鞭子，说：“一个月前就回来了，但也一个月没出府了，三日前王爷派人解了禁令，我们才出来的。”

一个月。

换言之，闻家人被收押了有一个月了。

“闻丞礼，他还是不肯交代账册在哪儿吗？”

庄惜年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肚子，点头：“明日，你陪我去趟天牢。”

姜行娓也朝着她的肚子看了一眼，明白了。

翌日一早，姜行娓换了身男装，随庄惜年去了府衙大牢。

闻家人由南阳王的亲卫看管着，女眷们全都关在一处，闻宥礼三兄弟则分开关押着。

姜行娓和庄惜年路过闻宥礼的监牢，看都未看他一眼，直接略过到了闻丞礼的牢房门前。

闻丞礼背对门口坐着，整个后背全是用过重刑的痕迹，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一动未动，却开口说：“我说过，不要再来这里，我不想见你。”

庄惜年示意姜行娓在外面站着，独自一人走进了牢房，并朝他伸出手腕。

闻丞礼依旧未动。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你年幼时在医馆当过几年学徒，略通岐黄之术，还会把看男女……你就不想知道，你真正遗留在这世上的血脉，是男是女吗？”

闻丞礼猛地抬头，看向庄惜年，血痕遍布的脸上浮满了震惊。

继而突然大笑起来：“不可能！你又骗我！”

庄惜年站着不动，将手腕又往他面前凑近了些。

闻丞礼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抵不住她这句话带来的诱惑，伸出手指搭上了她的脉，随后……整个人似入定了一般。

“怎么可能……你的身子尚未痊愈，怎么会……”

他嘴里一句接一句的不可能，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真的不相信，然后迅速拉起庄惜年的另一只手把脉。

两只手，皆是滑脉。

而且一弱一强。

应该是儿子……

还不足两个月。

惜年，怀了他的儿子！

这回真是怀的他的儿子！

闻丞礼闭上眼睛久久不能平静，最后嘴里吐出一句：“难怪你最近又清减了许多，你会打掉他吗？”

庄惜年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小腹：“这也是我自己的孩子。”

闻丞礼闻言又愣了许久。

许久后，他轻轻地笑了：“你走吧，听我的话，别再来了。”

庄惜年捏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良久，才放下，然后转身离开监牢。

姜行娓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又消瘦了不少的背影，问：“他会信吗？”

庄惜年摇头。

就在两人准备回府的时候，摺烈突然骑着一匹快马从右边的牢舍冲出来，招呼都来不及打便往南边疾驰而去！

姜行娓心有所感，拉着庄惜年赶紧回伯府。

晌午未过，小满便进来禀报：“小姐，王爷让人传信过来，说账册拿到了！足足装了八个大箱子，还是在翠芳楼找到的！原来闻丞礼才是翠芳楼真正的东家！藏的可太深了！”

姜行娓也着实意外。

“有了账册，闻家到底因私盐获利多少，又分了越王多少，就都有数了。”

这个案子，快要结了。

不出姜行娓所料，九日后，京城传来圣上旨意，由巡督使沈敛之押解闻家人进京，由南阳王押解越王进京，连同私盐案所得的六千八百九十万两赃银一起。

同时，一连五道圣旨进了仁远伯府——

庄家舅舅庄桦年当年解救圣上有功，却被闻宥礼顶替，圣上为表愧意，特追封庄家舅舅为忠勇伯。

庄家三郎庄季爻，在边境因勇救南阳王而身死，南阳王为其请命，特追封庄季爻为正三品归德将军。

庄家大郎庄柏与，辅助巡督使查清明州盐务案，于朝廷有功，准其继承庄家舅舅之爵位，封为新的忠勇伯，且三代不降爵。

并赐庄惜年正二品诰命。

头四道圣旨，都是内侍在伯府大门口当着百姓的面宣读的，并且当场让人砸了“仁远伯府”的牌匾，换上了圣上亲笔御赐的“忠勇伯府”的牌匾！

最后一道圣旨，是密旨。

密旨被装在一个大锦盒里。

姜行娓拿到密旨后，看完懵了好久。

锦盒里，有当今圣上和废后云皇后的画像，有云氏一族被诛杀的详细记档，还有两张圣旨。

一张圣旨，是册封废后云皇后之女为定安公主，于三月后前往北齐，与北齐大皇子轩辕持和亲。

一张圣旨，是册封叶阔大将军丢失多年的次女叶明珠为明珠郡主，赐婚于南阳王。

姜行娓花了近半个时辰，才消化完这两道圣旨的内容，然后……全部放下了。

她都不想选。

她喜欢权势，也想有自己的权势，可若是当公主的代价是为大邺献身，那她不干。

她也喜欢南阳王，可她现在不想嫁人，更不想顶着一个虚假的身份嫁给南阳王。

她就是姜行娓，一个商贾之家出身，嫁进了伯府的小寡妇。

于是，她将锦盒里的所有东西原封不动地装回去，退还给守在外面的内侍。

内侍见东西一样没少，诧异道：“姑娘不接旨吗？”

姜行娓坚定地摇头：“不接。”

内侍眸光复杂地看着她，既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最后一卷圣旨。

“……要不您直接告诉我写的什么吧。”

内侍哪敢，只说：“圣上让奴才转告姑娘，姑娘若接此圣旨，便不能反悔，而且要等上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旨意才能兑现。”

姜行娓一听就好奇了，问：“我能先看看吗？”

内侍摇头。

姜行娓琢磨着，三五年后她指不定在哪里呢，何况十年，若圣旨内容不利于她，她来个死遁圣上也拿她没办法。

于是她接了！

然后再次回到房中，偷偷打开圣旨——

【云皇后一族为保江山之社稷，助朕解藩王之兵权，举族赴大义，朕深感念，特复云皇后正宫皇后之位，追封为昭仁懿德皇后，封昭仁懿德皇后之女为安乐公主。】

姜行娓：“……”

好复杂的皇城

好大的一张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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