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相府夜会
东郭先生想到这里,便有点坐不住了,商圣两个字忽悠的他浑身躁动,象喝了十碗鹿鞭虎骨酒一般,百爪挠心。
他也顾不的此时只是三更时分,急忙吩咐人备车,再探相国府。
江南的秋夜颇为寒冷,阵阵凉风裹胁着急弛的马车,让人有点瑟瑟的凉意。东郭被这冷意催动,渐渐清醒过来。他坐在车里冥想着越国政局的脉络:文种的确是最佳的赌资,但绝对不能是唯一的依靠。如今,他在两千年五百年后亲见那个被史书形容成狼眼鹰鼻的勾践大哥,他那残酷且隐忍的个性比任何历史教材的描述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文种虽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叵测的人心是最难预料的,多少成者王侯败者寇的悲喜剧不都是人心的嬗变演绎的吗?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太疏忽了,太得意忘形了。他要做的是商圣,是追逐利益的最大化,是垄断春秋的财富,是通衢天下!
从这个角度讲,文种和勾践都不过是铺路石而已。
当下,他是相国府最荣耀的贵宾。那些守门的势利家丁看到他华丽的马车,有的急忙就进去通传,还有眼尖的远远的跑过来,勒住缰绳,掀开车帘,哈巴狗似的爬在地上,权当下马的石墩。
当然,东郭一向慷慨,从容的从袖子里甩出几锭金灿灿的元宝,微笑的点点头,不紧不慢的朝文种的书房走去。
那间相府最神秘的房间的灯依然亮着。文种安坐在太师椅上,回想着今日朝堂的种种。越王悻悻的离开让他感到意外。这个大王是屈服了?还是又在上演那卧薪尝胆的精彩剧目?满朝文武虽然都倒戈相向,但这些墙头草是从来没有立场的!虽然他不寄希望于刺客子张杀得了勾践,可敲山震虎,虎却不怒?
他侍奉了这位大王十年,太了解他的性格了,就象一个父亲了解儿子一样。当年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助这位王者重新振奋,夺回荣耀.可是大王却对任何人都满心狐疑,动辄清理异己,而自己侥幸逃脱的原因就是顺从。
也许他心目中只有权力,只有权力是最可依赖的!更何况现在他又得到已经失去的东西了,他会更无所顾及,正如范蠡所言:兔死狗烹。如果不选择逃避就必须反抗,鱼死网破式的反抗。
他有些怅然和失望。
东郭轻轻推开书房大门,文种依然稳坐在椅子上。
两个狡秸且怀着心事的老头子在凝滞的空气里嗅了嗅对方的味道,却都不愿意先开口。
文种重重的咳嗽了两下,翻了翻眼睛,仿佛刚从小憩中醒来,他看了看东郭,轻轻抬了抬手,长哦了一声。
东郭忙作揖道:“相爷殚精竭虑于国事,要保重身体啊。”
文种从椅子上挪开身体,长伸了个懒腰,笑道:“年岁大了,真是不如当年。”
东郭笑道:“相爷过谦了,您如今盛龙活虎,恐怕就算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比不上哩。今日您在朝堂上立喝宫奴,百官呼应的典故早在街头巷尾传开了。越国百姓都真心拥戴您啊!”
文种走到窗棂边,看着茫茫夜色中的几点灯火,长嘘一声,说道:“我老了,我老了,还要仰仗先生运筹帷幄啊。”
东郭忙走到文种身边,长辑道:“这天下本是有德者居之,如今越国,大王不理国事,沉溺女色;周边大国都虎视眈眈,觊觎我富饶的江南之地,只有相国您可力挽狂澜,再兴越国啊。”
文种全然不闻这奉承之词,依旧看着窗外,忽然他回过头来,用种冷峻的眼神将东郭打量了个遍,然后说道:“先生,我们也不说客气话了,朝堂之事你已有所闻,不妨谈谈看法。”
东郭思量片刻,点头对文种说道:“相国快言快语,东郭自然言无不尽。我夜观天象,东方将星明而帝星暗,注定改朝换代而应运相国之身,此是一利;吴越百姓皆恨越王残暴,而感激相国宽厚,人心所向,此是二利。您手握兵权,权倾朝野,有生杀之权,此是三利;群臣皆感你提拔之恩,唯相国马首是瞻;此是四利;越王不思进去,沉眠大梦,终遭报应,此是五利;有此五利,相国何愁大事不成?”
文种愁眉渐展,喜道:“好个五利,不愧是东郭先生啊。”
东郭见文种面露喜色,忙斩钉截铁道:“今日朝堂越王定下中秋大宴,正是我们成事的好机会!”
文种干笑了两声,说道:“英雄所见略同!“
忽然,他话锋又转,拍了拍东郭的肩膀,略带胁迫的说道:“老弟,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要共进退啊,倘若你明枪暗箭搞什么阴谋的话,也难逃干系。”
东郭自然聪明,忙说道:“相爷大可放心,东郭此身就交给您了,不过……”
文种见东郭欲言又止,狐疑的问道:“老弟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吗?”
东郭叹道:“俗语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越王现在虽然淫弱,但昔日里能屈能伸的手段也不可小视,现在需要一个人打入其中,从中监视、周旋,方可保计划万无一失啊。”
文种叹道:“我也早有此意,可是没有合适人选啊。此人不仅要游离事外,还要投大王所好,很是难找啊。”
东郭哑然一笑,说道:“我是越国首席御医,和您明里也多不往来……”
文种拍拍脑袋,叫道:“我真是老糊涂了,居然将现成的人儿给忘了。”
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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