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娟，是家里的独女。

  我爸妈都是老师，带我的时间不多，我习惯了被他们放在家里，习惯了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情。

  在其他孩子吵吵嚷嚷的年纪里，我已经学会了如何独处。

  别人都说：

  “你家孩子真乖，不像我家那个闹腾。”

  “还是你们家娟娟乖巧。”

  “娟娟真的不错，成绩好又不用你们费心。”

  但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比如我，对爸妈就没什么感情。

  我永远会记得，我发烧时，我爸在忙着给他的学生补习，我妈把我送到医院时还坐在边上备课。

  我是他们的女儿，却羡慕着他们的学生。

  我十四岁生日那天，我爸一大早给我塞了个红包，让我晚上在外面吃，我妈直接留了张纸条，让我自己把冰箱里的菜热一热。

  以前我还会期待，期待是不是他们要给我准备惊喜的前兆。欲扬先抑嘛，书上学过的。

  可次数多了我就知道，他们是真的忙，也是真的不会来陪我。但凡他们能挤出那么一点点的时间给我，都会大张旗鼓提前好几天就告诉我。

  打开房门回到冰冷的家，我连灯都不想开，摸着黑到厨房的冰箱里端了两盆菜出来，自顾自地吃完。

  当天晚上我就觉得肚子疼得要命，我强忍着痛意从床上爬起来，却听见爸妈在客厅的角落里低声争吵。

  “你让我陪女儿，你怎么不陪？你的学生是学生，我的学生就不是学生了？”

  “那也不能让孩子就吃这个。”

  “你心疼她，我也心疼。但马上就是期末了，我那班里几个拔尖的都想再冲一冲，他们夏令营都准备好了。”

  “算了……等暑假陪她出去玩吧。”

  “去年你也是这么说，学生家长一说高考不能落，你就又去给人家补课去了。这事儿，等定了再和娟娟说吧，要不然她又白高兴一场。”

  “你一个人也能陪着孩子去，又不是非要我……”

  “你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就过分了。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态度，当初我就不该生！”

  “你小声点！被孩子听到这种话，心里该多难过。”

  我靠在墙面上，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是啊，我多难过，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细想。

  求助的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我再次爬上床，忍受着无边的痛。

  第二天早上，痛意已经不算明显，在学校门口买了份早饭我就定定心心准备上课。

  可到了中午，那种痛感再次袭来，又忍了两节课，我终究还是在数学课上趴下了。

  我想要尽量保持镇定，也努力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可手心开始变得湿滑、冷汗不断落下，生理反应超过我的预期。

  我捂着腹部有些不知所措，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陈娟，老师在看你。”同桌拍了拍我的手臂，大概是以为我在课上睡觉。

  我身体微微颤抖着，无法回应她的提醒。太疼了，再这么疼下去，我真的会死吧。

  我心里想着，咬紧了牙根。

  没过一会儿，一道声音在我头顶响起：“睡够了没？”

  我艰难地抬起头，“嗯”了一声。

  老师原本的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俯身过来问道：“哪里不舒服？我去通知你爸妈。”

  “不用。”我习惯性地拒绝，“我就是肚子疼，缓一缓就行。”

  老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叫了个同学，带着我去医务室看看。

  校医不在医务室里，我痛得蹲在地上流眼泪，不仅是因为生理上的痛苦，还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杨云，你帮我和老师说一声，给我请假吧。”我哭着说道。

  陪我来医务室的女生连忙应声：“好，你等等，我现在就去。”

  我坐在学校门口的花坛边上，等着杨云帮我把书包和假条拿来，这才慢慢悠悠出了学校。

  下午三点多，路上的人很少，我缓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

  路上遇到了一个婆婆，她似乎是想让我帮忙做点什么，我痛得眼冒金星，冲她摆了摆手表示帮不了，便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躺上床的那一刻，痛意始终没有缓解，我只好抱着我的巨型玩偶，聊以慰藉。

  当天下午，妈妈知道我请假了，回家看到我不省人事的样子急得团团转，直接把我送到了医院里。

  吃坏了肚子，引发急性阑尾炎，出了诊断结果以后直接动了手术。

  术后我清醒时，只有我姑姑在医院陪着我，对着我唉声叹气：“娟娟，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不当心呢？你爸妈都那么忙了，还要为你的事情操心。”

  嗯，如果有问题，那就都是我的问题。

  我安心地在医院开始治疗，爸妈偶尔会来看看我，但待的时间不长就又匆匆走了，直到我出院。

  出院当天，依然是姑姑来送我，话里话外说着我错过这次期末考试很可惜，要不然以我的成绩又可以评优。

  论起来，这可真奇怪。他们那么在乎我的成绩，却不在乎我。

  不过，因为这次住院，爸妈对我的关心倒确实是多了几分，不管我需不需要都会关切地问我几句，要好好吃饭、要注意身体。

  直到一个月后，一段监控视频在网上开始传播。

  视频里是闷头走的我和一个年迈的婆婆。

  婆婆走到我面前说什么，我却没有搭理，直接离开了。

  婆婆一个人往前走，在路口的地方摔倒。

  视频上的时间是我阑尾炎发作回家的那天，而发布视频的人在视频的介绍里写道：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冷漠至极，面对求助听都不听。这个婆婆摔倒以后被人发现就已经没气了，听说是心脏病复发。婆婆一直在外面流浪，也没人能帮她讨个公道。

  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眼。

  【何以秋秋：看衣服还是个学生。】

  【飞得更高：下午三点？这女的逃课了吧。】

  【悠悠排队了：婆婆都已经主动跟她求助了，就她那拽得跟二百五一样的气质，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君君：别道德绑架了，你们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接星星的花：素质真差，这是条人命啊！】

  因为涉及求助人的死亡，这件事情的负面评价本就比较多，而一条评论的出现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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