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一片昏暗，只有隐约的路灯光亮落进来。

  高禹山没有启动车子，更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

  夜晚的巷子里，偶尔远远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也很快消失。

  高禹山脑海里只剩下沈瑶初上楼前最后那句话。

  “当然有必要。”

  她对他总是这样，明明动作和语气都算是亲昵温和，可行为和眼神，却处处都透着保持距离的态度。

  高禹山深吸一口气，幽黑的眸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他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力度大得他的手指间都微微泛着白。

  沈瑶初跟高禹川结婚，还怀上了高禹川的孩子。

  她是他的弟媳。

  他又错过了一次。

  高禹山下颌收紧，闭了闭眼，眼前是曾经的那个夏天……

  父母的关系分崩离析，他们兄弟被送回乡下，他们是在那里认识的沈瑶初。她活泼外向古灵精怪，兄弟俩都与她走得很近。

  高禹山早早就发现了沈瑶初和高禹川之间的异样。

  平日里沈瑶初看似和高禹山关系更好，但面对高禹川的时候，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那天，正是吃饭的时间，外公外婆做好了饭，让高禹山去找高禹川回来吃饭。

  高禹山应声去了，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迎面碰到了高禹川和沈瑶初并肩走着。

  沈瑶初双手抱胸，一脸气呼呼的样子。高禹川似乎心情很好，好几次看向沈瑶初，却没说什么。

  “禹川，回家吃饭。”高禹山小跑到两人面前，看着沈瑶初笑了笑：“你们俩又吵架了？”

  沈瑶初瞪了高禹川一眼，表达自己不想理他。

  高禹川脸上笑意更深，他抬手拽了沈瑶初的辫子一下：“喂，去不去我家吃饭？”

  “不去！说了这辈子不想跟你说话了。”

  “你这不是说了吗？蠢丫头。”

  “……”

  “行了禹川，你别闹她。”

  “我才没闹她，我怕她气死。”高禹川仍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挑着一边眉头故意气沈瑶初。

  “高禹川！！”沈瑶初说着就要追着高禹川打。

  高禹川灵活地躲开，沈瑶初就穷追不舍。

  高禹山看着两人打闹的样子，头疼不已，正要出声制止时，沈瑶初没注意脚下的一块小石头，猝不及防地踩了上来。

  眼看着她要崴到脚，一直跑着躲开的高禹川却眼疾手快回身过来拽了沈瑶初一下。

  沈瑶初一下子撞到高禹川胸前，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为了掩饰害羞，沈瑶初抓着高禹川的胳膊就使劲地打了他几下。

  两人又打闹笑作一团，而一旁的高禹山愣愣地看着沈瑶初泛红的耳根，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

  从那一刻开始，高禹山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高禹山想要约沈瑶初单独见面，希望至少能够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高禹山正有这个想法时，高禹川一边吃着饭，一边随意地问他。

  “哥，你今晚去哪儿玩？”高禹川头也没抬，语气更是平平。

  高禹山顿了顿，他的私心告诉他，找沈瑶初的事情，不能让高禹川知道。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晚上要去一趟镇上，买点东西回来。”

  “去镇上？”高禹川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东西要买？”

  “嗯。”高禹山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呢？你晚上有行程吗？”

  “我就在家写作业啊。”

  “哦。”高禹山稍稍放心了些。

  说完，两人都低头继续吃着饭，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明明吃饭时不说话是正常，可高禹山总觉得此刻的沉默让气氛有些怪异。

  **

  沈瑶初曾经说过，她最喜欢看萤火虫了。

  高禹山谎称说要去镇上买东西，一吃完饭就离开了家里。他前两天已经在村里打听了一下，附近有一处山脚下到傍晚时分会有萤火虫出没。

  高禹山拿出找那人画的地图，一边仔细研究，一边出发去寻找。

  但高禹山毕竟是第一次出来找，对方画的地图又不算太标准，走了不少弯路。

  终于，在太阳下山的时候，高禹山终于找到了那处萤火虫出没的地方。

  看着前方点点萤光闪烁，高禹山大喜，激动不已。

  要是沈瑶初看到，肯定很喜欢！

  正这样想着，前方却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

  高禹山一怔，身子僵直，心下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是沈瑶初的声音。

  “哇，这里真的好漂亮！！”

  “嗯哼。”

  男生声音拽拽的，是高禹川傲娇的回应。

  高禹山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走，走到高高的石柱后面，看到了沈瑶初和高禹川。

  两人并肩站着，沈瑶初惊喜地伸出手想要触摸这美景，而高禹川则是双手插兜，侧脸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原来高禹川也撒谎了。他并没有待在家写作业，而是带着沈瑶初来看她喜欢的萤火虫。

  “喂，高禹川，你为了找这里，是不是找得很辛苦？”

  “没有啊，随便碰上的。”

  “切，我看你鞋都走坏了。”

  “打篮球打的。”

  沈瑶初没在回话，只是抬头看向高禹川。

  高禹山定定地站在石柱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沈瑶初仰着头看高禹川。

  两人站在点点萤火之间，透过那微弱的光，高禹山清晰地看到了沈瑶初脸上的表情，和她眼底那暗涌的情愫。

  那一刻，他知道，他错过了。

  **

  回忆翻江倒海，高禹山只觉得车内空气稀薄。

  他启动车子，摇下车窗，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可仍是觉得胸口堵得慌，呼吸不畅。

  高禹山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先看看妈妈的表情，再决定自己该怎样做才能被满意，从来不会直接以自己的需求为主。

  而高禹川与他是不一样的，高禹川总是很坦荡，总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本以为听话乖巧的是他，就会受到更多人的喜欢。

  可结果总是背道而驰，他总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高禹山下颌紧绷，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线条冷硬。

  高禹山握紧方向盘，眸底放着凌厉而阴鸷的光，连带着周身都是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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