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邱牧阳暗理新旧居 袁仲绥痛批是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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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的十月中旬,气温骤降,西伯利亚寒流的先遣部队已经到达阴山脚下。
十一节日期间尚恋恋不舍 强撑着穿碎裙搭风衣的女子们,面对突然骤降到二、三度的天气,也不得不穿起冬裤,套上毛衣。上岁数的男女更是穿起了皮衣、皮裤,甚至羽绒服。
寒冷永远是塞北人民一年中长时间面对的生活日常。不是他们不向往霓裳霞帔、罗绮羽衣,着实是因为气候不允许他们天性率放,一年中也仅有七八两个月的气温给他们一展风姿的机会。
短裙丝袜的装束也是近几年才由南方传习到塞北,也并且 仅限于庆北县城。
但这也不能说塞北就没有裙装。窄袖短衣、长筒靴、通体长裙便是草原原住民就传承着几千年来的服饰习惯。溯其源,可称为胡服。
这种装束与居住环境不无关系。长筒靴主要是用来防雨露浸湿的,试想东方初晓,曦光微朦中你引领千羊百牛大军出发,是不是要经过露珠漙漙的草野。当风雨骤来,你总要涉草而行,而皮质长筒靴便让你完美地避开了泥泞水泽。
至于通体长裙,那更是出行之必备。你要知道草原讲究地就是视线,光色明澈中,举目四望,一望无垠,一览无余。
我们身着长裙的草原女侠便是在这种场景下,一个优美的:蹁跹鹭羽振,云飞锦绮落,找准方向,旋转身子随张开的裙摆渐收之际,骤然下蹲,未几,起身,一步踏出,便只是:
草深闻泉落,沙径带水痕。
花光徒留影,空伤浪子魂。
……
邱牧阳所有的感伤却源自于顾影,是顾影的悲惨遭遇触动了他。
他大包、小包归纳了五六堆东西,凡是明显有纪念意义的留下,其他一律处理,他不想顾影还带着沉重的记忆去往新居。
顾影不知道他下午已根据陈静提供的信息,找到卖主,很痛快地签订了房屋买卖合同,给她买了楼房,只当是他收拾东西让自己搬往昊北楼。
开始她还是抗拒的,阻止了两次后,见邱牧阳坚定的目光便无奈放弃了,任他东搜西罗一通收拾。
她只是拿了个纸箱子,把自己的日记本和书籍归类封箱,偶尔去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便半是欣慰半是心疼。
顾影给他擦了额头的汗说:“哥,太晚了,别忙活了,晚几天没关系,在这里,我自己能行。”
邱牧阳说:“不行,你自己在这里,我不放心。”顿了一下又说:“昨晚还说我走了,你会害怕,今天就说自己能行,你变化不小啊。”
顾影说:“人家不想你为难。再说,我去昊北楼,真不知道大韩哥他们怎么看我。”
邱牧阳说:“你是我妹妹,他们会怎么看,不会有想法的。”
顾影沉默不语,神色中无尽的怨忧。
邱牧阳说:“影儿,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相信哥,会把你安排的妥妥的。”
顾影点了点头,见他抱了被子奔沙发,便扯住他的后衣襟,眼睛垂了,不吭一声。
邱牧阳说:“这么小的床挤不下咱俩。”
顾影另一手又上来扯了他前衣襟,依旧不发一言。
邱牧阳说:“我怕我抑制不住……”
顾影这才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顺势把他胸前的被子抱了过来扔到床上,又回身扯了他,把他推在床边坐下:“我就想你……抱着……抱着我睡。”
邱牧阳一时心潮澎湃,但又想起下午大韩对自己虚情假意、昧着良心的殷切期盼,硬生生做了一次柳下惠,不过柳下惠是坐怀不乱,邱牧阳是抱怀不乱。
看着怀中甜甜睡去的顾影,轻抚着她的脸颊,邱牧阳开始为自己的义举崇敬不已,并自命不凡。
……
清晨7时,邱牧阳被电话铃叫醒,是张少彬打来电话,说袁仲绥甘肃合同谈成,已处理完花土峪项目部各项事宜,现正赶回庆北的路上,预计10:00可以召开庆北项目部工作会议。
顾影说:“哥,你忙你的事,我自己能行。明天假期到了,我也该上班了。”
邱牧阳说:“袁经理回来了,我肯定要忙上几天。你自己可要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影闪动着大眼睛,点点头。
邱牧阳边起身边说:“别只知道点头,你不喜欢给我打电话的习惯我可是知道。”
顾影微微笑着点点头。
……
沐平市测矿院庆北项目部。
袁仲绥即将回庆北的消息,昨天一早便传到项目部,霍海川、薛平已各自忙了一天。他们知道如果大区经理到来,自己不能交上满意的答卷,将对自己的工作业绩不利。 每个领导都喜欢被吹捧着,但你只会用嘴而没有业绩,也只能沦于狗腿子一个档次,而狗腿子是不堪大用的,也只能是领导顾忌情分给你一个适当的职位,在不引起众怒的前提下,还能树立重情重义的光辉形象,从而使更多的人趋炎附势。谁不会想,那家伙业务一塌糊涂,不过就是和领导关系好,竟然被提拔了,我能不能跟领导走得近一些,再近一些,说不定某日便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薛平不曾想还有大任降于己身,但人总不能晚节不保,持之以恒地努力是必须的。 自从因邱牧阳的帮忙,签订了几家公司合同,薛平也是感觉神清气爽,心中莫名地轻松,日常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常自夹着文件袋出入基地,一脸志得意满的神情,他自我感觉在风头上已经盖过了霍海川,毕竟华晟公司的合同,霍海川仅拿下一口,而他薛平一出马便拿回华晟公司全年合同,那真是横枪跃马,马到成功。
“咳咳……当然这是邱牧阳的功劳。”薛平自鸣得意之际,不得不想到这一切源自邱牧阳。
同样得到邱牧阳帮助的还有霍海川,他没有得到类似如邱牧阳对薛平说‘这就是您创下的市场,是你签订的合同’让自己心安踏实的话。心中至今没底,还是担心邱牧阳道出签订神风公司合同的始末缘由,这样对自己精明强干的形象很不利。 只是这种话不能明说,显得自己欲壑难平、不识时务。 可是不说,心里又惴惴不安,急扯白脸间就把一腔无名之火指向了竞争对手薛平。
霍海川岂能甘于蛰伏,不时,鳖蚌相争的故事便在基地广为流传。
邱牧阳进基地时,恰好听到小队人员再讲这个精妙绝伦的故事:老鳖调戏河蚌,被咬,老鳖忍痛拖着河蚌来回游走,青蛙见了敬佩地说:乖乖,鳖哥混大了,出入都夹着公文包。
……
袁仲绥迟到了,比计划晚了近1个小时,会议改到下午举行。
不过,袁仲绥精力旺盛,放下行李就视察了一圈职工宿舍。幸薛平早有吩咐,昨晚已经打扫干净。 袁仲绥便有出其不意地出现在食堂,看着厨师忙活,又激起了他的战斗欲。他要亲自下厨,做一个硬菜,刺激一下职工的味蕾。
邱牧阳看那硬菜出锅的时候,才上前搭话:“袁经理,你这一回基地就开始挥刀动铲地,是觉得你走之后我们就食不甘味了吧?”
袁仲绥瞥了他一眼:“一改往日风格,终于不再往死里夸我了。”
邱牧阳说:“和袁经理处久之后我发现袁经理属于雄才大略、胸有成算之人,怎会被他人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言所迷惑,您独有一份清醒,所以我改成直抒己见,冒昧地给予适当建议,您虚怀落谷,定能从谏如流。”
袁仲绥拿了铁铲跃跃欲试,邱牧阳大笑着跳出两丈开外对着袁仲绥挤眉弄眼。
袁仲绥说:“你过来,我保证不敲你脑壳。”
邱牧阳说:“有事?你……你……放下流星赶月方便铲,我就过去。不然,休想,我没那么傻。”
袁仲绥一笑,放了铲子,端了硬菜,走了过来,餐桌上一放,凳子上一坐,一招手:“来,阳仔。”
邱牧阳小心翼翼地坐了对面。
袁仲绥大眼一瞪:“过来!”
邱牧阳说:“其实我不怕你,我只是见了大区经理心虚而已。”
袁仲绥见他一点一点挪过来便问:“我走之后,庆北情况咋样?”
邱牧阳说:“还问,通过几次电话了,都给你说过了,好着呢,签了几个大合同,活多得小队干不过来,不都要求家里再上队伍了?”
袁仲绥说:“不是这个,队伍的事,家里正在准备,我是说那两位。”
邱牧阳说:“挺好,和睦相处,亲如兄弟。”
袁仲绥说:“屁,说实话。”
邱牧阳沉吟一下说:“有件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袁仲绥眉毛一挑:“说。”
邱牧阳便把刚才听到的故事一讲。
袁仲绥说:“隐有所指,指的薛平?”
邱牧阳说:“那我可没说,我只是纯纯地讲了一个我听到的小故事。不过,薛平经理确实很累,和华晟公司签订了全年的合同,我也是嫉妒地不要不要地。”
袁仲绥何等聪明,立时领悟到其中深意,多年来的领导,使得他喜欢直来直去,痛快淋漓,雷厉风行。 邱牧阳深知对袁仲绥只需要一句点到,搞弯弯绕,行不通。
……
下午2:30袁仲绥夹着公文包准时进入会场,他将公文包拍在会议桌上,声音之大,震撼人心。
“别小看我这个公文包,这里面是三份合同,价值1000万。”袁仲绥环顾四周:“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喜讯,经过运作甘肃市场谈成30口井,现正在生产施工。看明年勘探情况,若能再进入有市场资质的两个队伍,产值3000万没问题。”
大家立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袁仲绥说:“相对于庆北市场确实高效,但这是由地质状况决定的,甘肃市场井深2500-3500米才有的这收入。而庆北市场设计井深最多1500米,30口井不过300万,工作量性价比不用我说了吧,大家都是老石油。但是,要想完成局下达的生产任务,我们当前的庆北市场也不能放弃,毕竟施工强度相对较低。”
“我们需要的依然是合同、合同、还是合同。我们需要的就是凭本事把合同签下来的人,有了他们,我们才有用武之地,才有活干,才能挣到钱,才有工资发。”
“不要他妈的整天讽刺这讽刺那,有本事你去把合同拿回来,我袁仲绥就上报给白启立经理,一样给你帽子。”
“没啥本事,风凉话一流,诋毁一流。”
“说到这,我不得不提一下薛平经理,老师傅,我参加工作时就是队长,当了一辈子队长。薛经理不会溜须拍马、偷奸耍滑,就知道兢兢业业,为石油奉献青春。你们瞧不起薛经理,薛经理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带队在“沐东会战”中拔得头筹了,沐172-1井几个队伍拿不下来,薛经理带队上去,3天圆满完成任务。那年六.一九事故,你们知道吗?薛经理为保护队友被砸中左臀,你们看看。”
言毕,袁仲绥起身奔了薛平便要解他裤腰带,薛平慌忙掩了:“别,隐私……隐私……”
袁仲绥先是一愣,继而一笑,却见薛平已眼含泪花,便回身拍在会议桌上:“到现在,薛经理的肩膀还有6个打过钢钉留下的疤瘌!”
“你们自以为是,自我感觉良好,你经历过老一辈石油人的悲苦吗?!”
“我看你们刚下了两个蛋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不要看到老鹰年老体弱失势就一脸瞧不起,好笑!你要知道老鹰再羸弱也能灭了你们这群鸡!” 袁仲绥一时哽噎,竟然语不能言。
会场安静得几乎可听到落针声。
袁仲绥也没想到自己如此的慷慨激昂,回味间,竟不知如何总结收尾,邱牧阳竖起的大拇指由桌底移了出来,就在膝盖高度朝他抖了抖。 袁仲绥便仿佛受了启发一般,思路大开,骄傲地转了话风:“还有,别老叨叨老师傅人老心不老,人家摸个奶子,看个不良网站你们传得跟犯罪一样,我可是听说你们一个队去了红太阳,我就弄不明白了,那红太阳里歌女是一大堆,但格局打开的也就那么3、4个,你们一个队9个人是怎么完成施工作业任务的?集体嫖娼,真他妈丢人,你们丢得不是项目部的人,也不是测矿院,是整个沐平市,沐平市你们知道吗?”
会议室顿时又一番死寂,鸦雀无声。
邱牧阳不在基地住,当然不知道还有如此如梦如幻的故事,乍听也是“满腔热忱”,但觉得在会议中提到此类事件的确不妥,忙给袁仲绥使眼色。
“妈的,激动了!失态了!”袁仲绥立时警觉,左顾右盼,霍海川不失时机地扔过一根烟去,并探身点燃。
袁仲绥深吸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你要时刻记着,你出来代表的不再是你一个人,是整个测矿院,工作能吃苦肯干,没说的,但也要注意队伍形象。好了,临近一年收工,我把下面的任务安排一下。”
“首先重中之重的就是安全!越是临近回家,越是心情不定,易出差错,张少彬,你作为安全员这几天跟着许伟上井,紧盯现场,不能出任何差错......”
……
工作安排完毕后,薛平问霍海川有什么可说的。 这是礼貌,刚给一巴掌,现在必须给个甜枣,同在组织下,和谐为主,谁都不想把关系搞僵。
霍海川正自不知如何消解这尴尬的局面,见此情景,自然不能放过表忠心的机会。 他清清嗓子说:“袁经理安排的非常详细,我们会严格执行,毫不含糊!”
袁仲绥心里想:这家伙莫不是送礼得来的官帽子,真索然无味,说话就这个水平? 他转头对薛平说:“薛经理你也说两句。”
袁仲绥并没有问你有什么可说的,而是直接要求薛平讲话,目的很明确,就是给薛平树立威信的机会。
薛平依然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还是稍许哽噎:“谢谢,袁经理,今天我才知道你知道我那么多旧事,你这么看重我,我非常感激。我这个年纪已经啥也不想了,说真的就想图个清净,求个安安稳稳退休,公司安排我到咱们庆北项目部,我是心中有愧疚的,毕竟我这个素质,也真帮不上啥忙,但来到这,和大家相处,我十分高兴,有这么多小兄弟……”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邱牧阳,接着说:“其实,到我这个年龄,该出的力出了,也不求什么了,求得其实就是一个尊重,你见面叫我一声薛师傅就知足了,我不是什么经理。”
沉默了许久,一时又不知语从何出,便干脆说:我的话说完了,我不会说话,让大家见笑了,便不再言语,只顾讪讪地笑。
“薛经理,讲得实在,说得好!”邱牧阳带头鼓掌,掌声依次由稀落到密集。
气氛是要带动的,邱牧阳不失时机的推了一把,他觉得薛平平常虽沉默寡言,但许多道理他会一语点破,这与长期的工作阅历有关,他没有多少文化,但今天说得的确深入人心,句句真情。没有因为自己曾经光辉的历史而自命不凡。他已经无需用居高临下的言辞去树立自己的领导形象,他根本不需要领导这个身份了,需要的是安稳的生活、顺利地工作。
事实正是如此,现在自己的职位也和薛平一样,只是白启立给的帽子而已,不同的是,薛平可以不管这顶帽子稳不稳定,而自己还是需要对此处心积虑地维护。
从薛平身上,邱牧阳看到了一种与世无争的气质,即便这种海纳百川的胸襟是迫不得已形成的,也无可非议。
世间事便是如此,当所有的谦逊变成了一种习惯,无欲无求成为自然,你便有种遇事威武不屈进而岿然不动的气质。
“阳仔,你说两句!”
邱牧阳正在思虑,袁仲绥一句把他唤醒,虽然不是公司的大型会议,但毕竟也是会议,在回忆中,以“阳仔”称谓,袁仲绥不是别出心裁,而是别有深意!
一是,叫阳仔,一般是长辈给晚辈的称呼,他就是在敲打邱牧阳,你别忘乎所以,你还是我的兵,还在我手下。
二是:这个小孩,前途不可限量,叫阳仔,传达给邱牧阳和众人的态度就是喜欢,亲切。对邱牧阳来说,你小子以后发达了,记着老哥我对你的喜欢和看重。毕竟邱牧阳明面上就是白启立点名来的人,是有随便给个帽子的方式,但又怎知背后便无深层次的关系、再有邱牧阳的老丈人是局老总,也并且今年庆北项目部的产值全仰仗邱牧阳的操作。此种称呼,给其他人的感觉,是自然而然的一种亲近,意思是说,这是我的人,别整像讽刺薛平夹公文包的事,对邱牧阳,你们需要尊重。
三是:把刚才的气氛缓和一下,谁也不知道在座有几个公司暗线,把场景传达到白启立口中,体现出自己的和蔼可亲,恩威并施之下队伍才好领导。出了成绩,才有上进的可能。只知送礼拉关系而没有工作能力得来的位置,显然会被人指指点点。
邱牧阳知道此刻更需要低调,谦虚谨慎一直是国人处事的美德。他坦然地说:“对于管理,我真是一知半解,远没有袁经理经验老道,处事有娴熟、周密的计划,我现在想的是把年底工作早点完成。我负责的几个合同,争取早点完成挂账手续,吉丰、起山公司已经开票完毕,这几天我就和龙源公司核对工作量,开票挂账,争取早点结算完毕。”
邱牧阳说的几乎滴水不漏,没有如霍海川一样一味地追捧,也没有如薛平一样一味地谦逊,他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一年的成绩不露声色的表达了出来,并且没有丝毫居功自傲的感觉。
“不错,这点我疏忽了,我们不能只知道干活,还要知道收钱。”
袁仲绥对邱牧阳的观点十分满意,欣赏的目光看了邱牧阳一眼,眼神中的宠溺几乎就要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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