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自回到金都后一直闷闷不乐,  日渐消瘦，憔悴。

        顾夫为很是担忧，所以在段时日除却让苏家姊妹来开解外,  还让把小刘氏接到侯府，让小刘氏开导她。

        苏蕴在前略显疲惫,  但还是强颜欢笑。

        小刘氏了解自己的女儿，看她牵强地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笑意,  心里头难受。

        “蕴儿，在娘的面前就不用如了。”

        苏蕴笑容渐渐消失，她偎入了娘亲的怀中，声音有压抑：“娘,  我心里难受。”

        小刘氏轻拍她的背，声音温柔：“娘知道,  在娘的面前不需要忍,  想哭就哭。”

        苏蕴红了眼眶，声音逐渐哽咽：“遇上山贼的时候，他是可以离开的,  可是为了让我们女眷先走，所以与其他暗卫随从留下来对抗山贼。”

        小刘氏轻拍她，倾听她说的话。

        听顾夫说，她只在回来的时候红过眼眶，但之后就再没有在任何的面前掉过泪,  红过眼。顾夫道她太过压抑自己了，所以让她做母亲的来开解开解。

        小刘氏清楚女儿需要一宣泄口，她便来做女儿的宣泄口。

        “他一直都对我很好。”说到，苏蕴眼眶中浮现了眼泪，虽然他们有四年的相敬如宾,  有过误会，可他从来就没有欺负过她。

        哪怕上辈子误会她的时候，却不曾对她恶言相向过。她要寻太医医治母亲，他就帮她寻太医，在同房的时候，她不舒服，他从不强迫她。

        回来后，虽然来寻她，想要补偿她的方式不对，但从没有要挟过她，反而时时顺她。

        以他的身份，何须如？

        她以前看不清，可成婚后她才逐渐地体会到他的好。

        小刘氏温声道：“世子舍不下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蕴却是哭道：“可我怕他找不到回来的方法。”

        他或许想回来找她，可她怕他不知道怎么再回来了。

        苏蕴在母亲的怀里哭了许久，直至情绪平复了许多，才从母亲的怀里坐起，吸了吸鼻子，捏帕子擦去了眼下的泪水。

        小刘氏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眼泪。

        苏蕴笑了笑：“我已好多了。”

        深呼吸遍，才与母亲道：“现在夫君未醒，我刚有身子，不便出门，所以段时日可能不怎么得空去看娘亲。”

        小刘氏道：“不是以后不见了，你先把身子养好来，其他的事往后再说。”

        苏蕴轻点了点头。

        用完了晚膳，天『色』不早了，小刘氏就离开了。

        苏蕴送母亲出了院子，然后回了屋子。

        走到床边，坐在了床沿上，凝望床上的。

        昏『迷』了二来日，他除却消瘦了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太医道昏睡太久，四肢的肌肉会逐渐萎缩，所以每日都会有来给他做手脚的舒展。

        而他平日的吃食不是米汤，就是加入肉糜的米汤，再用细竹筒一点一点地灌入，长期以往，肯定是不行的。

        若是在几月醒不来，他便会瘦得像皮包骨一般。若是在半年后醒来，四肢萎缩后身形会佝偻，会变成不鬼不鬼的模。

        他原先是那般的风华浊世，苏蕴不忍心他变成不鬼不鬼的子。

        她脱去了鞋子，上了榻，一如既往的躺在他的胸膛上边，小声道：“若是留在辈子的价是你一直醒不过来，我不想留在辈子，但……”

        深呼吸了一口气，拉起他的手，手掌放在了小腹上。她轻吸了吸鼻子，难受的解释：“但我们有孩子了，所以我一直不能下决定。”

        苏蕴抬起头，望向双眼紧闭的顾时行，她轻声道：“或许我去找你，还有一丝一同回来的可能。可若是不去找你，我怕你再回不来了。”

        “而且，我们在陵川的时候相互许下过承诺，要同进同退的，我如何能留你一待在上辈子……”

        说完话，她执起他手，若有所思地望他手腕上的小珠佛串。

        他曾说过佛串有可能就是他们回到过去的引子，且她最近总觉得只要她有了那种回去的念头，佛串就会真的把她给带回去。

        种感觉在回到金都后越发的强烈，只是她一直舍不得辈子的温暖，舍不得母亲，舍不得孩子。

        可她更舍不得他。

        她解开他手上的佛串，五指扣入他的指缝之中，再把佛串缠绕在了的手上。

        苏蕴低头看了一眼紧握在一一起的双手，再枕回到他的胸膛。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希望我们还能一块回来，一起等孩子出生，看他慢慢的长大。”

        说罢，便闭上了双眼，静待困意。

        当苏蕴陷入了睡梦之中，相握的只手依旧紧紧的相扣，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苏蕴觉得自己在黑暗之中走了很久，直到筋疲尽的时候，她才看到了前边有光亮。

        她朝光亮的方向走去，在光亮的地方隐约看见了一熟悉的身影。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顾时行，身体蓦地一震，随而小跑追了过去。

        追到他的身后，猛的抓住了他的手，就在下一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了？”

        苏蕴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顾时行，只是他不是闭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而是坐在床上望她的。

        而她的手抓住了他的小手臂。

        苏蕴眼睛瞪圆，瞳孔一缩，下一瞬间猛地坐起，激动地抱住了他。

        “你、你真醒了？！”

        苏蕴的语声中有明显的颤抖，尽是不敢相信。

        “你忽然怎了？”

        清清冷冷的嗓音与语气，是如他们那四年夫妻相处时是一的。

        激动的心情忽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冰冷的凉水一。是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因她的怀抱而略显僵硬。

        苏蕴心头紧绷，松口了环抱他腰间的双手，离开了他的怀抱，退后了，目光呆滞地望眼前的。

        顾时行目光落在了她那微红的眼眶，还有轻颤的睫羽上，看得出来，她好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

        沉默了一下，他还是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蕴手心不禁紧紧攥腿上的被衾，带最后的一丝侥幸，试探地问他：“我们成婚多久了？”

        顾时行微微扬眉，虽疑『惑』，但如实回了她，道：“算上月，刚好四年。”

        听到“四年”，苏蕴只觉得头晕目眩，但还是强忍崩溃，再次问他：“你究竟是不记得了，还是……与我回去的不是你？”

        顾时行皱起了眉头，伸出手，手背搭在了她的额上，并未发高热，但言谈举止都透『露』古怪。

        没有再细想，立马转身下了榻，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外衫匆匆穿上，穿衣裳时抬头望她：“你先休息，我派去把傅太医请来。”

        说罢，直接扯下架子上的腰封，边系边往屋外走。

        苏蕴望他的背影，稍稍回了神。

        顾时行与那四年好似一，却好像有地方不一……

        那四年，他的情绪内敛得没有任何能看得出来。可方才他神『色』略显匆忙，与他们重新做了一年的夫妻后的顾时行相似。

        苏蕴一时间，神『色』中多了几分的『迷』茫。

        顾时行让墨台去太医院请傅太医，复而回到屋中。

        只是回到屋中，便见妻子坐在床榻上发呆。

        他从未见过她如。

        ——没见过她在他面前发呆，没见过她会主动拥抱自己。

        顾时行思索片刻，道：“我未告假，我去大理寺告假，随后再回来。”

        说，整理束发的时候，多瞧了眼依旧在床上发愣的苏蕴。

        待出了房门后，吩咐初意：“娘子今日许是不舒服，多看娘子。”

        初意应了声。

        顾时行正要抬脚离去，但不知为何，心底隐约有奇怪。

        想了想，还是多吩咐了一声：“让去母亲那处传话，说娘子不舒服，几日就先不管家务了。”

        初意“啊？”了一声，随后忙应了一声“是。”

        待顾时行离去后，初意微微歪了歪头，自言自语道：“怎觉得世子今日有奇怪？”

        像是……对娘子多了关心？

        忽然想起世子说娘子不舒服，初意顾不得什么奇不奇怪的了，连忙转身敲了屋子。

        屋中迟迟未见有应声，吓得她忙推开了房门。见娘子坐在床上发呆，并未昏『迷』，就松了一口气。

        倒了一杯茶水端进了里间，递给了苏媛。

        “娘子，喝口水。”

        苏蕴恍然往递来的茶盏望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略有所思了几息，忽然回过了神来，蓦地抬头望向初意。

        “初意，你帮我去炖补品。”

        主子忽然回神，初意怔了一瞬，但还是问：“娘子想喝什么补品。”

        苏蕴道：“雪莲乌鸡汤。”

        初意应：“那奴婢一会去库房看看有无雪莲。”

        苏蕴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不用炖太久，就……”

        她想起顾时行是去大理寺告假，一来一回，约莫是半时辰。

        “就只顿半时辰就好了，然后在夫君回来时候再端进来，说是母亲让送来的。”

        初意愣怔。

        苏蕴道：“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

        初意颔首，然后退出了屋外。

        苏蕴望熟悉却让觉得陌生的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去梳妆。

        不管如何，她确实是见到了没有受伤昏『迷』的顾时行，至于别的，等她试探过后再说。

        梳洗后，梳妆时打开妆奁，看里边的一对耳坠，从中拿了出来，放在了掌心之中。

        是她母亲以前送给她的。

        想到一辈子神志不清的母亲，她感觉压抑得喘不过起来。

        手心一收，把耳坠包裹在了手心之中，放到了唇边，低低的重复“对不起”三字。

        眼泪从脸颊上滑落，滴落在了梳妆台上，台面上多了一滴一滴的泪水。

        她何止对不起母亲，她更对不起她的孩子。

        她只希望辈子的是与她一同回到过去，相处了年的顾时行。她更希望他们还有机会回去，然后一同孕育那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顾时行是在半时辰后回来到的府中，时傅太医还未到。

        他询问了下，下皆说娘子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顾时行举步入了屋子，只见她坐在梳妆台前。

        妆已然上好，但却只是望镜子，什么话都没说。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内间。

        在换衣服的时候，他淡淡地道：“你小娘的病情近来有所缓和，不必太焦虑。”

        顾时行在回来的时候仔细地想过了，她除却在她小娘的事情外，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情会让她情绪有大变动。

        坐在梳妆台前的苏蕴轻“嗯”了一声。

        待顾时行换了一件居家的外袍后，房门被敲响。

        苏蕴往门口望去，道了一声“进来。”

        初意端热汤推门而进，朝主子微微一欠身，随而看向苏蕴：“娘子，夫派送来了补汤，说是要给娘子补身子的。”

        苏蕴道：“端过来吧。”

        初意把托盘放到了茶桌上，盛了一碗汤端到了苏蕴的身旁。

        苏蕴接过炖汤，拿汤勺搅拌了几下，然后勺起了一勺汤，明知故问：“是什么汤？”

        初意虽觉得奇怪，但毕竟服侍了自家主子么多年了，多少是了解主子的『性』子的，所以配合的应道：“回娘子，是乌鸡炖雪莲。”

        听到汤名时，已然坐在软榻上看籍的顾时行微微一皱眉。

        苏蕴却是淡淡一晒：“雪莲可是稀罕物，我还是第一回品尝。”

        说，便把汤送到自己的唇边，正要饮下之际，顾时行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苏蕴抬眸望他，只见他皱眉头地把她手中的汤碗，还有汤勺取下，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把汤勺放到了碗中，皱眉头，下意识地道：“你喝不得。”

        苏蕴眼底逐渐多了一层雾气，嗓音略微颤抖:“为何喝不得？”

        顾时行被她一问，有一瞬的愣怔。

        是呀，为何喝不得？

        苏蕴见他没有反应，便故意阴阳怪气地道：“难道我就不配吃么好的东吗？可我偏要喝。”

        说，伸手欲从他手中把汤拿回。

        可顾时行却是后退了一步，不假思索地，当她的面，直接把大半碗的热汤喝了。

        初意一惊，忙道：“可是给女子调理气血的……”

        话虽说出了口，但一碗汤却还是如数进入了他的口中。

        苏蕴望顾时行，捂住了双唇，眼里雾气氤氲，似乎是哭了，但哭却笑了。

        是他，是与她回到过去的顾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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