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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求情


萧景榕气还未消,就被自家闹腾的堂弟堵在甘露殿。

  “皇兄,臣弟求您饶了老……德妃娘娘吧。”

  萧景榕将目光放在折子上,头也不抬,“你诸事不知就敢来求情?是朕平日太纵容你了不成?”

  小寿王嘴一撅,直挺挺跪下。

  “莽撞冒失,不成体统。”萧景榕收笔抬眸,“你乐意跪便在此跪上一个时辰。”

  “臣弟跪两个时辰都行。”小寿王梗着脖子反驳,又逐渐失去底气,“只不过臣弟提的事……”

  “你这嘴既然闲不住,便从头将《吕氏春秋》的慎行论与朕听,错一字,罚十遍。”

  小寿王还想说话,却迫于自家皇兄冷涔涔的目光住了口,只得背起文章来。

  “慎行一曰:行不可不孰。不孰,如赴深溪,虽悔无及。君子计行虑义,小人计行其利乃不利。有知不利之利者,则可与言理矣。”

  结果小寿王刚背一句就来了精神,“按书中所讲,臣弟为道义求情,是谓君子。”

  萧景榕睨他一眼,“君子三思而后行,你只能算作莽夫。若是还有下回,朕便提前让你出阁,再不许见德妃。”

  小寿王品出自家皇兄的意思,“嘿嘿”一笑,跪得板正,乖乖背书。

  萧景榕教训完自家堂弟,刚走出甘露殿便被皇后身边的荷露请去用膳。

  没曾想一向恭谨柔顺的皇后竟也暗戳戳为德妃说了几句好话。

  萧景榕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置可否。

  荷露在皇帝离开后问自家娘娘,“您这是何必?万一皇上为此迁怒于您多不值当。”

  “皇上对继后人选并无明确属意。贵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这两年消停略消停些多半是在韬光养晦,只一点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善待安儿。

  宋贤妃不见得狼贪虎视,但她身后有宋家,只怕届时会身不由己。白淑妃的性子倒还有限,不过定国公一脉至今已出了两任贵妃,却从未有封后的。”

  皇后轻叹一口气,“总之无论将来是谁承后位,安儿作为嫡长子必定会处境尴尬。德妃虽无资格继后位,但她得圣心,约莫是能制衡她们一二的,本宫信她不会害安儿。”

  荷露鼻头发酸,“只有娘娘在才能护得住大皇子,旁人都是信不得的。”

  皇后拍拍荷露的手,接着道:“这次她若没被皇上厌弃,本宫做个顺水人情不是坏事。若是她当真挺不过,便罢了,皇上过段时日自然会忘却此事。”

  这边萧景榕从皇后的未央宫出来,便见太医从太后嘉寿宫的方向离开。

  他想起多日未向太后请安,索性去一趟。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先是闲话两句,才状似无意提起,“近日宫中的风言风语皇帝可有耳闻?”

  “母后是指?”

  “若德妃当真犯了错,皇帝处置便是。”太后顿了顿,“只是德妃毕竟是皇子公主的生母,现下孩子们也都大了,闹得太难看总归不好。姑且先降一降位份,把孩子交给别的嫔妃养一段时日再说。”

  萧景榕哪能听不出来太后表面是在催他了结此事,暗中亦有保德妃的意思。

  太后从前那样不喜德妃,如今倒是怪哉。

  短短一日多少人为她求情了?

  萧景榕无奈道:“儿臣明白。”

  他回太极宫之后吩咐李培顺,“去查查太后那边怎么回事?”

  李培顺一个眼神支使他身后的小太监去打听。

  不消片刻便得到回禀,“昨日德妃娘娘的大宫女时鸢私下见了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杜莫,兴许跟此事有关。”

  李培顺见自家皇上面有疑虑,补充道:“二人同一批进宫,有几分交情,但私下少有见面,应当是专程为德妃娘娘一事。”

  萧景榕闻言敛眸,叫人看不清神色。

  李培顺只得恭恭敬敬站到一边。

  此后萧景榕并未再谈及此事,直到三日之期一到,他才带着人到就日宫。

  苏棠刚从睡梦中醒来,酡红着脸接驾。

  萧景榕见此哭笑不得,把人单独带到内室“审问”。

  “朕瞧你是毫无惧意,睡得香甜。”

  苏棠心里大喊冤枉,她这三天压根儿没睡超过三个时辰,眼见临近死期,反倒生了困意。

  梦里全是黑蒙蒙一团,还醒不过来,跟鬼压床似的。

  不如不睡。

  “臣妾惶恐。”苏棠弱弱反驳,而后扯开话题,“……皇上若是要行刑便开始吧。”

  萧景榕修长的手指随意搭着,扳指反射出寒光,“数罪并处,你要受的可不止三十杖。”

  苏棠虎躯一震,睁大眼睛表示不解。

  她安安分分在自己殿中躺了三天,怎么还多出几条罪名来了?

  天理何在啊?

  “请皇上明示,臣妾所犯何罪?”

  萧景榕声音沉沉,一本正经,“你为了脱罪,意图结党怀欺,煽惑众听。”

  苏棠大无语。

  且不说这宫里的嫔妃根本不屑于跟她结党。

  再者那外面她的风评都臭成什么样了?她还煽惑众听?她鼓动别人说自己坏话是吧?

  “请皇上明鉴,臣妾绝无此等行径,臣妾愿当场与人对峙。”

  萧景榕反问:“你要和太后、皇后对峙?”

  苏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后为她美言几句还能说得过去。

  太后怎么都跟她扯不上关系吧?

  苏棠只好摇头,“臣妾不敢。”

  萧景榕见眼前人杵着小脑瓜思考,却没想着求自己两句,怒极反笑。

  “德妃既无话可说,朕便叫人进来行刑。”

  “皇上……”苏棠到底没忍住委屈巴巴唤了一声。

  算是临死前的挣扎。

  她觉得挺恶心,但为了小命,面子什么的不重要。

  苏棠正想着还能怎么为自己狡辩一番,下一瞬便被萧景榕拉起来。

  屁股上啪啪挨了三掌。

  霎时空气都凝滞了。

  苏棠羞耻感爆棚,本来还好,但一想到对方比她小,她就接受无能。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萧景榕则不着痕迹的收回发热的掌心,他也没料到自己会下意识做出如此失礼的行径。

  苏棠短暂的脑子发懵后,倒是反应过来萧景榕好像没真生气。

  按理两人相处这么久,她是该看得出来的。

  怪只怪这次涉及政事,死男人又严肃得吓人,她根本不敢赌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皇上既亲自动手,就别让旁人杖责臣妾了……”

  羞耻是羞耻,但总比残了好。

  苏棠甚至想撅过去让他再打一百下。

  结果她的话一出,立马收到萧景榕一个极不友好的眼神。

  苏棠这会子不怕了。

  毕竟死男人明显是欲拒还迎,欲说还休。

  萧景榕清清嗓子,“朕当德妃有多硬气呢?别说三十杖,便是只挨三杖,你一样受不住。”

  苏棠没敢接话,静静听训。

  萧景榕拉着脸,“你可知但凡受过刑的嫔妃都不得再在御前伺候,你是想在冷宫了此余生不成?还敢跟朕讨罚?”

  苏棠乖乖福身,“臣妾知错。”

  萧景榕却没打算放过她,“兰御女一事,朕不过问你两句,你倒同朕耍横?”

  苏棠只得屈膝跪下,“臣妾并无此意。”

  她哪里耍横了?他一个皇帝对她疾言厉色,她都成软脚虾了好吧。

  苏棠本来还有两分委屈,不过难得见这死男人话这么多,倒只顾用余光偷偷盯着他上下张合的薄唇看。

  毕竟确实是她自己疏于防范的错。

  当长个教训吧。

  萧景榕情不自禁多说了两句,反应过来后选择缄默不言。

  勉强维持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

  苏棠从对方看起来很好亲的嘴唇上移开视线,如梦初醒,“臣妾谨遵皇上教诲。是臣妾愚昧,不知进退,给皇上徒增烦忧。”

  “宫里人人明白要避着兰御女,就你不长心眼。”萧景榕语气森森,“你可知朕早便该处死她了。”

  早该?

  是因为昭修媛被害死一事?

  或者更早?

  苏棠联想到当初兰御女似乎是突然爬上他的床。

  莫非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嗯……怪好奇的。

  可惜苏棠不敢问。

  萧景榕看出苏棠的疑惑,没解释为何要处死兰御女,只慢悠悠道出饶她一命的缘故。

  “她祖上是蚩蛮的巫,跟大雍的巫者不同,蚩蛮的巫精通医药毒术,在蚩蛮的地位极高,只是兰御女这一脉从她上三代便开始没落了。朕的曾祖曾被她的祖宗所救,朕顾及当年的恩情姑且留她一命罢了。”

  “朕不过想让你长个教训,叫你知道别轻信于人,你却……”萧景榕说着说着,想起适才肉嘟嘟的触感,甚至动了再来两巴掌的念头。

  苏棠在衣袖的遮掩下搅着手指,心道别骂了,别骂了,她不要面子的吗?

  她确实没想到死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信她,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正常皇帝大概都会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

  “臣妾知错。”苏棠挺感动,凑上去亲他。

  反正现下只有他们二人。

  “青天白日,成何体统。”萧景榕轻咳一声,没推开苏棠,只是略略移开目光,睫毛微微颤动。

  “不过臣妾这几日思前想后,倒觉得兰御女并非有意让皇上知道臣妾私下和她有交集,毕竟东窗事发,她的下场一定比臣妾更惨。若说是受人指使,臣妾实在想不到她还有什么在乎的东西能让她豁出命去。”

  “你想让朕放过她?”

  苏棠摇头,萧景榕都发现自己被绿了,她劝他放过绿他的人,除非她脑子秀逗了。

  她只是想验证自己猜得对不对而已。

  “此事自然是由皇上决断。臣妾只是心有疑虑罢了。”

  岂料萧景榕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将问题抛回给她,语气仿佛像对待蝼蚁一般轻蔑,“既如此,你自行处置便是。”

  “这……”苏棠没懂他什么意思。

  “她在朕眼里连颗棋子都算不上,朕不在乎她心里装的是谁。”

  苏棠大为震惊,憋半天想出一句,“皇上宽宏。”

  说罢讪笑两声。

  脑中忽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兴许自己穿越之前也有个对象啥的,毕竟她的记忆并不全。

  萧景榕见苏棠目光游移,似有两分心虚的模样,声音有如沉入古井的石子,“爱妃若是想效仿,朕赐你凌迟如何?亦或是车裂?”

  苏棠赶忙举手发誓,“臣妾对皇上绝无二心。”

  萧景榕气闷,只觉得自己就该把眼前人打到屁股开花才是。

  “本月你哪儿都不准去,待在殿中给朕绣完两个荷包再出来。”

  苏棠连不服的眼神都不敢展露半点,乖乖应下,“臣妾遵命。”

  萧景榕不再看苏棠,起身出门吩咐李培顺,“德妃伺候不周,禁足一月,罚俸半年。”

  苏棠跟在他身后心都在滴血,她这都还没领上妃位的俸禄,直接给她罚半年?

  一月二十五两银,六个月得一百五十两银。

  不如干脆罚她二百五算了。

  她有理由怀疑这死男人是在找借口节省后宫开支。

  苏棠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总比挨打好,才算感觉平衡些许。

  没曾想小秋告诉她外面的人都对她这番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并不满意,私下没少讨论。

  “外面说您出身不高,言行无状,冲撞了皇上,若不是看在长公主和二皇子的份上,皇上定然要褫夺您的封号,降您的位份。”

  苏棠表示无奈。

  她都这么惨了,还不够解恨呢。看样子有些人的确比她想象中更讨厌她。

  苏棠本以为自己的家世没什么竞争力,只要偏安一隅,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便足矣,现在看来这想法多少有些天真了。

  “时鸢,你派人打听打听兰御女近日都见过谁,她宫里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多少应该知道些。兰御女是外邦人,位份又不高,他们的嘴想必不会太严。”

  时鸢应下,“奴婢明白。奴婢倒还听说兰御女的贴身宫女对她这个主子积怨已久。起初兰御女得宠时对她冷眼相对,肆意发泄,现下兰御女失宠,她跟着一应份例都少了。或能从她入手,只是怕打草惊蛇。”

  “无妨。咱也不是要加害兰御女,若她当真清白,本宫自会补偿她一二。若是当真查出她有问题,也不怕她知道……本宫会先一步处理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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