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去一个自由的地方
后来的几天,鹿从最多时候,都是和魏贤仁学习宫中的知识,她欠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魏贤仁做事稳重沉着,又颇有耐心,是个很好的师父。
只是鹿从学习礼仪认识宫中的人的时候,总有人会多看她脖子上的铁链一眼。
有一次和魏贤仁在用膳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对了魏公公,为什么陛下要给我带这个啊?”
鹿从拎起脖子上垂下的铁链,小声呢喃,“跟养狗似的....”
“哈哈哈哈。”魏公公夹了一块肉放在鹿从碗里,说道,
“这是陛下亲近之人的象征,我刚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些宫人看你,是对你地位的仰视与敬重,你只管享受就好。”
鹿从摸着那个铁链,接着吃饭,“那,以后怎么才能取下来呢?”
魏贤仁说,“这个只有陛下才能取下,若是有一天你能够获取他的信任,得到了他的器重,自然就会帮你取下的。”
鹿从驼着背,一脸疲惫,“好吧。”
魏贤仁吃完饭,语重心长的和鹿从说,
“从今以后,陛下就交给你了,我也该回去了。”
鹿从立马精神起来,问道,“您就要离开了吗?”
魏贤仁:“嗯,你学东西很快,这三个月,该学的,也都学会了,我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
鹿从说:“那您打算去哪里?”
魏贤仁说:“去一个自由的地方。”
他说,“陛下给的俸禄很多,够我这个老头活下半辈子了。我会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在那里生活,如果幸运的话,可能还会找到一个老伴?”
魏贤仁说起这话的时候,笑着摇了摇头。
鹿从很能理解魏贤仁的想法。
魏贤仁的一生,几乎都是在深宫中度过的。
她以前看过一篇电影,讲的是主角含冤入狱,在监狱里待了半辈子,人到老年白发苍苍才被放出来。监狱给他找了工作,找了住处,可因为长久的在监狱里的生活,里面规规矩矩的一切都变成了他的习惯。
人的习惯很难改的,主角什么也干不好,也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
最后,吊死在房间的房梁上。
魏贤仁之前也说过,自己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
所以鹿从在此刻明白,魏贤仁当时说的不舍得,具体是什么意思了。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举在魏贤仁面前,笑弯了眸,
“你想清楚了就好,那我,就祝你找到你的自由。”
魏贤仁笑了,眼角的皱纹使他显得慈善无比,他也拿起了茶杯,
“好。”
喝完茶后,魏贤仁就要离开了。鹿从需要每天的这个时候去闻忌身边伺候他端茶倒水,所以不能送他离开。
二人简单的道别了之后,鹿从就去尚书殿找闻忌。
闻忌对政事非常操心,这几个月她都特别忙,因为先前杀了很多叛乱的国族,所以这些天弹奏上来的奏折非常多。
并且每日辰时上完早朝后,闻忌还会接见一些军机大臣送来的见起文书,他们主要讨论一些政治上的问题,以鹿从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内阁会议。
这个会议时间不等,一般是一到五个小时左右,鹿从每个下午,都会陪伴在闻忌身边,给他做甜品,倒茶水。
但更多的时候,是压低帽檐跪在地上打瞌睡,她伪装技术很好,一次都没有被发现。
今日与往常不同,以往都要开两三个时辰,今日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那些军机大臣下去了,尚书殿里此刻只留下了一些服侍闻忌很久的宫女。
鹿从本来以为闻忌今日会在这里午睡,可她没想到的是,闻忌转头就拿起了奏折看。
鹿从皱了皱眉。
闻忌脸色苍白,眼下的青黑更为严重,时不时还咳嗽了几声。
历史上有记载闻忌的死因。
上面有说他是被人下了毒毒死的,也有人说,他是过劳而死。
鹿从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鹿从见状吩咐下人将龙陵宫她特地定制的绒毯拿了过来,并且把一旁已冷却的火炉里面的煤炭换掉。
然后上前,将闻忌手中的奏折拿了过来,换成了一杯上好的暖茶。
“陛下,这茶水是新入宫的新品,您要不要先尝尝?”
奏折被拿走,闻忌的手维持着拿东西的姿势,僵在了空中。
身旁突然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不少老宫女瑟瑟发抖的跪了下来。
一位年迈的,刚刚送来毛毯的老嬷嬷跪在地上扯了扯鹿从的衣角,示意她也跪下。
此刻,闻忌侧了侧头,看向她时,眼神里冷的没有一暖意。
鹿从明白了这些老宫女的动作,她拽紧了手里的奏折。
闻忌对政事有种疯狂的偏执感,任何活人,都不能阻碍他这片疯狂。
这是魏贤仁告诉她的。
可是鹿从没有办法。
她咬着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将奏折举起,
“奴才该死!只是陛下,您实在不能再劳累下去了!您已经累了三月,奴才实在不忍心看陛下如此。这茶水有提神安神的功效,奴才希望您能够休息一下!”
“政事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本钱!若您的身体垮了,魏公公同样会怪罪奴婢的!”
鹿从说的全都是真话。她日日看着闻忌,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做出那么多丰功伟绩。
用现代的话来描述,他简直就是个工作狂。
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处理政事。
如果...如果闻忌三十岁没有死的话,以他的聪明才智,这个世界,也都会被他统一收纳吧。
鹿从越接近闻忌,越觉得惋惜。
尚书殿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木炭被烧的滋滋作响的声音。
鹿从举着奏折的手正在发抖,虽然惧怕,但她没有退一步,依旧倔强的抬着手。
不知过了多久,鹿从才感觉手上一轻。
闻忌静静的看了眼奏折,脑中回响的,依旧是鹿从方才所说过的话。
鹿从的头磕着地,在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中,她听见了奏折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闻忌站起了身,身上蟒黑色的龙袍触碰到了鹿从的指尖。
他说,“都起来吧。”
脖子上缠绕着看不见的绳索,在此刻陡然松开。鹿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从地上爬起,风一吹,后背一阵凉意。
只是方才那一些时间,她脊背已经全然被汗水浸湿。
闻忌一边朝屋外走,一边说,“孤要喝牛奶。”
鹿从连忙跟在他身后,疑惑的啊了一声,
“您不是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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